炎热的夏天来了,吴谚有道是“六月弗热,米谷弗结”。赤日炎炎,农人最为辛苦。袁景澜在《田家夏日》诗曰:
满树凉露树烟青,早作田家望晓星。
妪起晨炊翁出户,牵牛前向踏车停。
夏天里的留园,出绿荫轩向北,绕过明瑟楼,这里就是园中部宽敞的临水露台。每当夏日时节,池内荷花盛开,一盏乌梅汤,几许凉风,美人靠上一倚,便是赏荷的绝佳之处。荷花台南面是紧靠明瑟楼而建的涵碧山房。这是中部花园的主厅,是取宋代理学家朱熹“一水方涵碧,千林已变红”的诗意。
在天地为炉、火伞张空的夏天,除了踏园赏荷,苏州百姓还多清斋素食,凡腥臊肥腻的食品,几乎都摒除不吃,一月方复荤,谓之全月素,其少者,亦必二十四日为度。在吃素之前,亲戚朋友都以荤菜互相馈赠,称为“封斋”,开斋时又以荤菜馈贻,称为开荤。金孟远《吴门新竹枝》咏道:
三月清斋苜蓿肴,鱼腥虾蟹远厨庖。
今朝雷祖香初罢,松鹤楼头卤鸭浇。
讲的就是吴人在六七月间食雷素斋,待开斋日会先到雷祖殿烧香,然后至松鹤楼吃卤鸭面的习俗。
《盛世滋生图》 清 徐扬
而出生在苏州的现代著名作家、翻译家包天笑先生,曾在《衣食住行的百年变迁》中回忆:“在我儿童的时候,一到了六月旧历,苏州许多人家都是吃素的,尤其是太太们。在我家,祖母和母亲,到时候也是吃素的。名目有多种,有观音素,有雷神素,从初一日起,连续到廿四五日,父亲和我们几个孩子是不吃素的,但有一年,约莫八九岁的时候,我也吃起素来。这是我和姊斗气,说我贪嘴,吃不来素,激起我的好胜心。始而祖母不许,说:‘小孩子吃什么素?’父亲笑说:‘他既夸口,就让他试试看。’于是我从六月初一起,吃得廿四日,算功德圆满了。我觉得吃素毫无所苦,何以许多人非肉食不可?”
也是的,苏州菜原本精细雅洁,炒刀头韭菜、清炒蚕豆、茭白青椒、百合水芹莲藕、莼菜汤……这些信手拈来的家常,说不好是华是朴,但都透着一股洁静自然。
三伏天的苏州,在《吴郡岁华纪丽》中是这样被记录的:“街市卖凉粉、冰果、瓜藕、芥辣诸爽口物。”“茶肆以忍冬花、菊花点汤,名双花饮。”
游走姑苏城的街巷
拈一块薄荷糕,
捧一碗百合绿豆汤,
便足以赶走夏日的燥热。
“豪门贵宅多架凉棚,设碧纱橱于凉堂水榭,盆累珍珠兰、茉莉成山,中座列冰槃,香风四绕,凉欲生秋。”想到读过数遍的《红楼梦》,想到黛玉初到贾府便住在贾母房里的碧纱橱,而当年的留园,哪所房屋里曾设过碧纱橱呢。
旧时,苏州人三伏天虽然湿热难当,但时令不能忘记,在留园里品茗茉莉香,赌曲湖藕凉,也过得十分的逍遥自得,又管他园外滚滚红尘是怎样。
白角簟,碧纱橱。
梅雨乍晴初。
——宋 周邦彦 《鹤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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