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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张”习俗在“海岛”貌已改
钱沛恩( 姑苏晚报.2017/06/23 )
[标签] 承天寺;姑苏;民俗

“重玄”“承天”几度兴衰

  闲坐斗室,屈指数来,搬出居住了三十多年的承天寺西海岛老宅,已十年有余。以前,我身居此地,对承天寺文脉底细不甚了解。近日,闲暇之余,念及故地,查阅史料,方知来龙去脉,也勾起我对承天寺历经兴衰败落的前世今生的兴趣。
  位于接驾桥西的承天寺,兴建于南北朝。据史料记载,天监二年(公元503年),梁武帝萧衍以佛化治国,一时间上行下效,全国崇佛成风。某日傍晚,住在长洲(即苏州)县衙西北二里处的梁尉卿陆僧瓒,见其官宅上空祥云重叠,便突发奇想,随即奏请得到应允,舍弃自家官宅,在原地改建了一座寺庙,取名“重云”。其时,梁武帝赐匾额“大梁广德重玄寺”,因奏章转抄上递过程中的差错,“重云”被误为“重玄”,后亦称之为“重元”等多个寺名。宋初改为承天寺,唐时为广德重玄寺。韦应物在苏作《登寺阁诗》云:“时暇陡云构,晨霁澄景光,始见吴都大,十里郁苍苍,山川表明丽,湖海吞天荒。”
  随着朝代的更替,承天寺曾几易其名,几番修建和搬迁,屡屡遭毁。从明清及民国时期编纂的诸本县志记载来看,直至解放前也屡建屡毁。小时候,听祖父道说太平天国的故事,其中说到忠王李秀成带领太平军攻占苏州后,一把火将承天寺烧毁。后来虽然重建,命运不济,到了民国时期,被国民党二○二师屯兵养马,更是糟蹋得破败不堪。几番折腾,承天寺终究恢复不了“元气”,自然也成不了供奉佛教信徒烧香之地了。现今,踱步前去寻看,承天寺已名存实亡,仅存一间残存破落的殿宇在默默见证沧桑浮沉。
  2003年11月,经省政府批准恢复重建“重元寺”。如今,气势恢宏的“重元寺”,屹立在工业园区唯亭镇浅水湾畔。何谓恢复重建?也许是源于唐武宗会昌二年,朝廷焚烧了城里的寺庙,有僧人就在唯亭镇草鞋山附近重建重元寺,文革”期间又遭毁的缘故吧。“

  烧“狗屎香”的习俗

  其实,承天寺与张士诚也有很深的历史渊源。说起张士诚,苏州老居民并不陌生,随口就能说出几个关于他与苏州的趣闻轶事。他曾据承天寺为己有。元代至正十三年,张士诚发动了抗元“十八条扁担起义”,攻占高邮、泰州、兴化等地后自称诚王,立国号周,遂渡江南下,直取苏州等地。元代至正十六年,定都平江(即苏州),在承天寺大兴土木,改建为姑苏吴王张士诚王府。王府中开掘了一个大湖泊,湖中堆筑了两座小岛,靠东名曰东海岛,居西名曰西海岛。照理说,生长在苏北黄海边的张士诚,不该用元朝蒙古族统治者称湖泊为海子的语言取岛名,他究竟出于什么原因钦命为东海岛和西海岛?无从考证。好景不长,一度雄伟的王府——承天寺,随着张士诚皇帝梦的终结被摧毁,被废弃。行宫倾颓,“海子”干枯,荆棘丛生,东西两岛成了陆地,仅留下岛名作为地名跨越了时空,沿用至今。值得庆幸的是,明宪宗成化三年所植的银杏树,仍苍劲地存活在东海岛新随里4号门前,静静地观望着一辈辈居住在此地的吴地子民。
  一度建立了农民起义政权的张士诚,加冕于承天寺,也败走于承天寺,留下了不少野史传说,有的成为了苏州百姓的民间习俗。在苏州方言中“讲张”一词,据说就是因苏州百姓念叨张士诚为民谋福泽的故事而引伸出来的语言名词。元代至正二十七年(公元1367年)七月,明军攻破苏州,张士诚被俘押至金陵(南京)不久,自缢而死。明朝军队大肆屠杀无辜百姓,生灵涂炭,赋税加重,面对这样的状况,百姓又怀念起张士诚为政之时。于是,街头巷尾,三三两两,议论起“张士诚”如何、如何……官府不允许议论,并要捉拿“讲张”的人,也不许大家“讲张”。越是不许“讲张”,人们越想要讲,久而久之苏州人便把扎堆聊天叫做“讲张”。
  再说,苏州每逢清明前后开始上市的“酒酿饼”,也源于张士诚孝敬母亲的故事。相传,张士诚在苏北犯了命案,带着老母逃到苏州,身上钱粮用尽,老母又饿又累,奄奄一息,幸亏一位老人将家中仅剩的酒糟做成饼,救回了张母一命。张士诚感念这份恩情,在苏州称王后下令每年“寒食节”(清明节)家家户户都要做酒糟饼吃,民间称为“救娘饼”。张士诚死后,老百姓慑于朱元璋的淫威,改称为“酒酿饼”。
  苏州百姓有烧“狗屎香”的习俗。每年农历七月三十日傍晚,天色一黑,就能看见不少老人在承天寺四周街巷墙脚边点起了香烛。小时候,出于好奇,向邻居老伯询问,他告诉了我烧“狗屎香”的来历。原来是苏州百姓为报答张士诚的仁德,是日当晚烧“久思香”祭奠。张士诚小名“九四”,“久思”即“九四”之谐音,“狗屎”用吴方言发音又与“九四”、“久思”近音。张士诚踞苏十余年,保境安民,轻徭薄赋,为人民做了不少好事,政权被朱元璋推翻后,以死殉国。对此,朱元璋因此生疑,命地方官查询,民间托名谓之为祭祀“地藏王菩萨”,实际上是烧“久思香”(九四香)。久而久之,人们就称之为烧“狗屎香”,表达吴地人民对张士诚的怀念。

  承天寺的俗世生活

  我对承天寺第一个直观印象还是在刚懂事的时候。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承天寺东、西两侧殿宇已成为民宅,一幢幢殿堂都砌了墙壁、开了门户,住了不少人家。而寺院院子一直弃之,我和小伙伴们经常进寺院内玩“捉迷藏”。1958年,为加快建设步伐,大炼钢铁。承天寺成了因地制宜炼钢铁的场所,建造的小高炉,昼夜火焰不熄,浓烟滚滚。其场院还是废钢烂铁、缸瓮粉末、城墙砖块的堆放地。当时,海岛地区的家家户户,都有任务指标。阿哥阿姐们,投入到寻找废铁和制作小高炉砖料的任务中,年纪幼小的我也趁机“轧闹猛”,拿起铁榔头帮着干活。每天都能看到街坊居民将一筐筐废钢铁,一桶桶缸瓮粉末送到承天寺院子里,炼钢铁,造小高炉的原材料堆积成山。没多久,周围的缸瓮碎片全部被捡完,连砖头、碎瓦也难寻觅了,有的人家把自家能使用的大水缸也贡献了出来。
  上世纪六十年代,承天寺一度做了菜市场。放暑假后,每天清晨天色还未亮,我就带着铅笔小刀和二哥一起到寺院子里加工运来的毛坯茭白。一大筐茭白,弟兄两人,一根接一根划壳、去根,赚些读书的学费。当时,寺院虽已荡然无存,菜场里也有不少职工,一想到此地曾是寺庙,总是心存胆怯,硬着头皮去做小工,到开学前夕结账领到工钱,“害怕”二字早已抛出九霄云外。约摸两年后的一天,来了一批建筑工人,将处在我家巷子东头那破败不堪的寺殿拆除,搭建起高高的脚手架,建造起了厂房。工艺系统的苏州花线厂,就此在承天寺的遗址上建立了起来。机声隆隆,竟也纺出了五彩缤纷的姑苏风韵。直至上世纪九十年代,苏州花线厂搬迁。现今,承天寺内仅存的一幢老房子,湮没在六十年代建造的厂房中,成为多家商家的材料库房。
  随着岁月的流逝,具有厚重文化底蕴的承天寺,逐渐被后人淡忘。值此,茶余饭后,我的闲话承天寺,能否唤醒人们对其历史的记忆?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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