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的人饮酒时很注重酒器的品位,尤其是那些喜爱饮酒赋诗、以诗文会友的文人雅士,他们对手中的酒器更是有所考究。于是,那些能工巧匠就会别出心裁地制作出各类仿古、仿生类的酒具,诸如仿商周青铜礼器、花鸟祥兽类的酒杯、酒壶;仿仙人乘槎舟而行的槎杯等等。不难想象,古时候那些文人雅士饮酒赋诗的雅兴,与手中那些精美的槎杯中的玉液琼浆相互映漾,灵感之泉随之汩汩流淌,曾滋润出了多少诗人的千古绝唱。
我国古代的金银器向来精湛。在过去各类材质和款式的酒器中,金银器酒杯规格高雅,且又金贵,自然是古代文人雅士的崇仰之物。而其酒器中最见其造型和工艺超拔奇绝的,是一种银制的槎杯。槎,汉字出自《国语·鲁语上》:“山不槎蘖,泽不伐夭。”指用刀斧砍斫;树木的枝丫。这就由此不禁让人心生奇疑:“古人用银材制成一种参差不齐,犹似枯木朽枝模样的酒器究竟是出何意象呢?”需要说明一下的是,这里说的“槎”,就是古代神话中往来于“天上人间”的木筏。木筏,可以载人载物漂泊于江河之上,这也与载人渡河的行舟作用相似。在宋元时期,船形的酒杯和酒器较为多见,而以“槎”的形象来设计酒器则十分罕见。槎杯,是酒器中的妙品佳构,历来广受古代文人和达官显贵们的推崇和珍爱。
在这里,如果要说一说我国古代的酒器中的槎杯,这要首推元代银作名匠朱碧山所制作的银槎。自从朱碧山这位元代银匠开创性地制作出银槎后,这种槎杯一下子就闻名遐迩。特别是江南一带的达官显贵和商贾名流,都以能得到一只朱碧山制作的银槎为荣。朱碧山制作的银槎由于工艺奇特而复杂,特别是以这种银质材料錾揲出虬枝老根一般的形态和质感,其中的凹凸皱褶和斑驳陆离,其中的弯直扭曲和蜿蜒多姿,如果要尽其神形毕肖之巧技,不露工痕,不留瑕疵,确实十分难能可贵。因此,这种独家手艺留下的东西存世极其珍罕,数百年来都未见有能相之匹敌的赝品出现。
小小一只银槎杯,常人眼里也许不过是区区一件“雕虫小技”之活,缘何会如此广受文人雅士和达官显贵的青睐,且作为与友畅饮交心时的贵重酒器而倍加珍视呢?我想,这完全是缘于朱碧山这位元代银器艺师独到而精妙的手艺。中国历代的金银器不乏千古流芳的精品佳作,而在饮酒器的制作中,唐代以后的金银酒器以仿商周青铜礼器造型为多,而朱碧山并非“一根筋”地去操守,而是常常突发奇想地去开拓他的手艺空间,并以仿生学的理念,制作出了各种仿神仙瑞兽、枯木虬枝和花鸟蔬果等形态的银器具。这就使他的手艺在拓展多种样式的空间中更富有生活的意趣和文人情怀。朱碧山未成名前,只是旧时江南一名普通的银匠而已。但创新意识强烈的朱碧山往往能够独具匠心,最终成功制作出了那些“独领风骚数百年”的银槎杯,并成为中国古代传统手艺的巨匠。
朱碧山所制的银槎,似一段枝丫参差错落、曲折有致的船形酒器。这种银制的酒器制作十分不易。一般来说,古代的传统银器制作需要通过锤、揲、錾、镂四种手法来完成。特别像这种盘根错节样的银槎,还需在局部进行细微雕刻。从事金银、铜器类制作的手艺人可能都有点儿了解,一般来说,铜器中的铜鼎铜炉等主要通过浇铸工艺制作而成,而与铜器硬度相近的银器,有一部分则需先浇铸后施以锤揲錾镂及接焊等工艺来制作完成。这就使某些银器在工艺制作上加大了难度。而特别像银槎杯这种造型奇崛,器形又多皱褶和棱角的酒器,要真正能做到其神形毕肖,且又富有仙风道骨的意韵,不仅需凭精湛的手艺,更需要有一种思想境界的提升。朱碧山作为元代杰出的银匠,他独具慧眼研制出了这种槎形的银质酒器,并不懈地追求其内容与形式的完美与统一。值得欣慰的是,他那历经无数风雨春秋磨砺的手艺,最终能够升华至与他心灵中那个理想境界的高度一样。
像朱碧山这种银槎杯的制作,并非仅靠“千年磨一剑”那熟稔“细瓷活”手艺就能拿捏的,这里更关键的是要有生活积累和天工奇才碰撞出的灵感之光来“淬火”、塑造,方能千秋万代名垂青史。元代出品的银槎杯,代表了这个特殊历史时期银器的奇思巧想和锤揲錾镂加细部雕刻的高超技艺,以及对造型特点的精细考量。这样,本属人们生活中的一件件实用器物由于增强了艺术内涵,凸显了艺人的天才想象,再加上对所制器物准确精致的拿捏,最终成为世间珍宝。
|